愚_

eudaimonia
习作号
我也是个小动物

[亲子分]正确的错误电话

看了一个关于自杀热线的短片和mv,感觉可以用在亲子分身上,写成一个温馨的小故事~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  “喂,这儿是安东尼奥,请问您找谁?”

      “一般而言……应该报姓氏才对,不是吗?”

      “好吧,这里是费尔南德斯,请问您找谁?”

      “我在找谁……可能是一位温柔些的女士吧?”

      “你找我的姐姐,伊莎贝拉?她确实是个魅力无穷的女人,对吧?”
     是伊莎贝拉的又一位追求者,安东尼奥想。不像以往急于表现的追求者们,这个人说话吞吐,不够自信。

      “原来你有位迷人的姐姐,真是个幸运的家伙。”

      “你不是找她吗?那你可能打错电话了,此号码只通向这一位绝妙的女士。”

      “你油嘴滑舌的功夫有一套,你姐姐是不是正在监听这通电话?”对方吹了个口哨,他的声音变得快活了一些,但也只在那么短短一瞬,“我确实打错了,不过……”很快他又恢复吞吞吐吐,“你有时间吗?你知道,今天可是周末,也许你正无聊着,期待能有个人给你打电话或是什么,不用感谢我……”

      安东尼奥笑了几声,“我确实有点儿时间,可是你到底想找谁呢?伊莎贝拉并没在监听,如果你想通过我曲折地向她说些话,很遗憾……”

      “不,找你也可以……我是说,任何人都行。我注定是个打错电话的人,因为我只是随便拨了几个数字,在你之前已经试了二十三个号码,都是空号。”

      “噢,看样子你的周末更无聊。”但安东尼奥感到一些趣味,“我能为你做点什么,陌生人?”

      “我叫罗维诺。我只是想……说说话而已。”

      “你好罗维诺,如你所知,我是一位富有魅力的女士的富有魅力的弟弟,安东尼奥,正在姐姐家度一个无所事事的假期,因为无聊,所以是个不错的倾听者。”

     “哈哈,你是那种讲话轻飘飘的家伙。我猜你有很多朋友,生活从不缺少乐子,而且你此刻也并不无聊……但我是个真正无趣的人,你很快会不愿再听我讲话,那时你可以挂电话,我并不介意。”

     “嘿,你不应该劝我挂电话,我可是你打了二十三个空号才找到的,你不想珍惜一下我吗?”

   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,发出一些摩擦声,在失真的电波中,安东尼奥不能辨别那是什么声音。
     “罗维诺?我真的愿意听你讲话,请讲吧。我有时也会跑到酒吧外头,随便找个醉汉,冲着他大倒苦水,发泄一通。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 “是吗?你有很好的家人,还有朋友,你也会有那么多苦恼吗?”

     罗维诺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,安东尼奥想,那阵摩擦声也许是啜泣,也许是他用衣角擦掉了眼泪。
     该怎么回答一个哭着的孩子的问题呢? “每个人都苦恼着。”

     “那为什么每个人都还活着?”

     这次安东尼奥无法回答了。
     他想起那些坐在酒吧门口的醉汉,他们会听你讲话,会听着听着突然吐你一裤子,或者毫无缘由地骂你,或者向你的鼻子挥拳头。他想起自己的鼻血曾滴在那条巷子里,一眨眼就渗进土里不见了。那时候安东尼奥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的,却前所未有地、鲜明地,感受到活着。然后继续更加快活地活着。
      为什么每个人活着?为什么提这种问题?
    
     “也许我的苦恼比他们更多一点儿。”得不到回答的罗维诺继续讲下去,“因为我是个不好的人……我给老头子惹了太多麻烦,我是说爷爷,他此时此刻也在为我头疼。幸好他还有一个孙子,费里西,是我弟弟。他可真是个优秀的小笨蛋,总是能让人满意。这样挺好,我决定不再去烦他们,唯一遗憾的是,我只能放过学校里那些混蛋们……”

      “你的爷爷不可能烦你,罗维,我可以叫你罗维吗?毕竟你们是家人。你在学校里受欺负了?你不会是离家出走了吧?”

      “离家出走……是的,我正在去很远的地方。他妈的,等我消失后他们就可以欢呼了!毕竟我把全家人的脸都丢尽了。”

     “发生了什么?”

     “我不能告诉你,如果是个女生也许我还可以讲讲……安东尼奥,你是个不错的人,但你很快就会讨厌我了。你是那种挺招女生喜欢的类型,对吧?”

     “诶,怎么突然说起这个?听我说,离家出走很危险,你先回到家里去,然后我们再……”

     “不,你先回答我!”

     “好吧、好吧……但你得问姑娘们,不能问我,因为我一定会对你自吹自擂。我会说,我是来自西班牙的情话王子,但实际不是,我只是个会被你骂‘油嘴滑舌’的家伙。”听筒那头又一声短促的杂音,安东尼奥希望这一次是他笑了。

      “你绝对、绝对是个混蛋或者类似的……可惜我没有时间去认识你。”

      “我们已经认识了,罗维,我们交换了名字。然后你再告诉我烦恼,我也告诉你烦恼,我们就成为朋友啦。”

      “没有‘然后’,安东尼奥,我们不会再通话了。因为今天的太阳落下去,就不会再升起来。”

      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 回答他的是更长的沉默与绵延的细小的杂声,“罗维?请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

      “你是我最后认识的人,我希望直到这通电话断掉,你都不讨厌我……”罗维诺的声音断断续续,“只要有一个人不讨厌我也好,在最后我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罗维,你怎么了?你没做什么冲动的事吧?”

       “我吃了药。很多,大约一整瓶。”

       安东尼奥倒吸一口凉气。“罗维,你吃了安眠药?但你还醒着,催吐还来得及,赶快——!”

       “我懂卫生知识!我不需要你救我……不……”罗维诺哽咽起来,失真的杂声也会变成一颗真实的眼泪,“我需要你救我,请救救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你现在在哪里?我给你叫救护车!”安东尼奥扣着电话的手指都用力得发白了。他不会想到,在周末的早晨,恰巧接起一通打错的电话,结果却这样令人难过——如果他能拉一把这个快要坠下绝望悬崖的男孩,就像随手拉起电话听筒一样简单,那该多好——他此刻只想要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活下去而已。“到医院就会没事了,别怕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不是那样!我希望你能救我,我真的希望,但是……我只是不知道活下去的方法了……你自杀过吗?”

       “没有……但我有很多次伤心欲绝,喝得烂醉,那时候我想,如果一直醉下去再也不醒来就好了。可惜第二天还是会醒,而且头很疼。” 

       “我有点抓不住电话……安东尼奥,我知道是没法上天堂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不!罗维,告诉我你的地址,求你了!”

       “自杀不是我唯一的罪名,我活着就是个罪人,死了也是……”罗维诺对着话筒呜咽,“爷爷和费里是天主教徒,我、我原本也应该是……但我是罪人,是变态,是‘本质的错乱’……我只是天生如此!可如果我天生就是罪人,还能祈求谁来原谅?”

       “别这么说,你不是罪人。我猜……你只是恰巧喜欢男孩子,对吗?”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一阵沉默后,一阵让安东尼奥害怕的沉默后,罗维诺缓慢地说,“你把圣经背得很熟练。”

       “因为我家人也信天主教,但这完全无所谓。我……我的朋友,一个英国人,他也是个喜欢男人的,但我们从小关系就不错,他曾经为此痛苦,但现在是个很受欢迎的人。我只是想说,你的未来还很长,你可以活成任何精彩的样子!拜托,告诉我你住在哪里。”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 “你的英国朋友真幸运,各种方面……他是真实存在的吗?不是你编出来的吗?”

       “当然!他叫……叫亚瑟,住在伦敦,对,他像你一样也有兄弟,还不止一个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他以前为什么痛苦?因为被扔进了教会学校吗?”

       “什么?”

       “爷爷知道我的事之后,把我和费里都送进天主教学校了。那儿的人自以为是信徒,不,其实是畜牲!他们怎样对我倒无所谓,老子不在乎,我可以每次礼拜都被罚站在楼梯上,我可以被连关一星期禁闭,我可以天天被一群软蛋挑衅打架——因为他们知道打我是不会受罚的,一群老畜牲养大的小畜牲!但那群人逼着费里必须与我划清界线……我不怪费里,那个小笨蛋。我走了以后,他也不用再为难了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不,那样他会非常难过,会内疚一辈子。”
       安东尼奥忽然想起了老朋友的一句话:不论在什么年纪,与人群格格不入是一种罪,大人可以自我赦免,小孩却做不到。
       因此,这位老朋友,他与安东尼奥依靠互相赦免度过了少年时期。所以安东尼奥知道,哪怕身边有一个伙伴同行,人就不会滚落悬崖了。但罗维诺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,他的弟弟也没能为他脱去枷锁。于是安东尼奥把老朋友的另一句话送给罗维诺,“他们只是在害怕与众不同的你,怕你破坏他们腐朽脆弱的秩序。他们憎恨你因为他们嫉妒你。”

       “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嫉妒……但我知道他们恨我。他们,我是说,所有人。实际上我打了不止二十三个电话。一共二十六个,有三个通了,都是男人接的,他们骂我并且骂得毫无新意,说我娘炮。因为男人格外讨厌我吧?哪怕连信仰也没有……听到你的声音时我差点想放弃,直接挂掉算了,但这是我最后一个电话了……谢谢你愿意说些好听的话,谢谢……对我这样的讨厌鬼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你当然不是什么讨厌鬼!正相反,你应该把那三个混蛋骂回去。”

       “我骂了,我骂他们才是娘炮。”

       “好样的!”安东尼奥笑了几声,尽管他已经手心出了层冷汗,时针走得太快,他不知道罗维诺还能坚持多久。这个年轻的孩子才刚刚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!但安东尼奥还是对着话筒笑了,许多人说过他的笑声富有感染力,他希望这份感染力流过电线后依然存在,“罗维,我想认识你,我们真的交个朋友好吗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怎样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活下去,然后我们见个面吧,我会去找你。罗维,活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,然后再决定这该死的世界值不值得你自杀,好吗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我在那不勒斯,跟你这家伙一样,因为我们的座机区号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是!我姐姐家就在那不勒斯!”
 
        “我在国王街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嗯!”安东尼奥急忙在便签上记下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的朋友,亚瑟,他现在过得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 亚瑟,安东尼奥迄今为止的人生中,不认识任何一个叫做“亚瑟”的人。他到底过得怎样呢?
        “亚瑟很好,他此时此刻正和恋人在法国度假呢,我猜他们到巴黎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要怎样才能像他一样幸运?”

        “需要一些时间、等待、成长。等你变得更强壮,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。你想见见亚瑟吗?”

        “不用,巴黎离那不勒斯国王街2楼12号有些远。”

        安东尼奥立刻用手机拨通急救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被你这油嘴滑舌的混蛋说服了,安东尼奥……来见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等我,一定要等我,罗维。”

评论(18)

热度(183)

  1.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